低到聽不清，縮成一團想要蒙混過關的樣子。應之原合上點名冊，彎起指頭在桌面上重重敲了幾下，語氣變得嚴厲：“我知道有人說我不近人情，不過在期末我一般都會網開一面。只是我非常討厭有人騙我，到了就是到了，沒到就是沒到。”頓了一頓，他意有所指地說道：“伍子晴到底來了沒有？”

“到！”從門口傳來一聲響亮的喊聲，應之原擡眼看去，是個頭發染成深紅的青年氣喘籲籲地跑過來，身上連帽衫都濕透了，停在講臺邊彎腰雙手按在膝蓋平覆呼吸，握住的手機差點掉到地上。

應之原覺得這人有些眼熟，提高音量問道：“你就是伍子晴？”也難怪他不信，這個名字不太可能出現在男生身上，別是又幫女朋友之類的簽到吧。

伸手抹抹額頭的汗水，將劉海撥到一邊，那個青年擡起頭，露出和高高大大的身材完全不搭邊卻意外和諧的娃娃臉：“我就是伍子晴，如假包換。”等互相看清楚長相，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。

應之原腦子裏的記憶往後倒流到錯過公交車的上周五，眼前這個家夥不就是鬥毆還跑了的紅毛嗎？而娃娃臉青年大概是真正看清了對方的臉，耳根有點發紅，撓撓頭收斂了一下表情，唾棄自己居然會覺得之前遇到的傻逼老師長得挺好看。

“伍子晴同學，遲到扣十分，到期末想抹掉就交一份5000字論文上來。”回過神之後，應之原按捺住心頭的厭惡，後退幾步，挑起下巴示意對方找位置坐下。而伍子晴，也就是娃娃臉青年吸吸鼻子，把手機塞進褲兜裏徑直走向角落，坐在了幫他喊到的那個女生旁。這樣看來，那天晚上就是為了這個女生，可能是女朋友所以才和別人打架吧？

一邊打開多媒體，一邊暗自腹誹現在的年輕人幼稚到不行，應之原把註意力放回教學上，而逃過一劫的學生則自顧自幹起別的事情，除了某些真的想要學好這門課的才專心聽講。當然，這好學生裏頭並不包括遲到的伍子晴。他俯下身子，額頭抵在桌子上，五指翻飛發著微信，而聊天的另一方就是坐在他身邊叫伍佳如的女生。

“你是智障嗎？？？都跟你說這門課老師超級嚴了你還敢睡過頭？？？”伍佳如憤怒地敲打著屏幕，夾雜著剛剛被拆穿代簽的羞惱。

伍子晴發過去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，然後輸入幾行字：“嘁，不掛科就成。”

旁邊的人狠狠在桌底踹了他一腳，五六厘米鞋跟紮到小腿還挺疼：“有種就自己寫完5000字論文。”

“上網覆制粘貼不就得了？”

伍佳如快氣歪嘴了，要不是顧忌著臉上的妝，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。手裏一個字一個字發過去：“你！知！道！什！麽！叫！查！重！嗎！”

直起身瞄了一眼講臺上的人，伍子晴舔舔嘴唇，繼續回覆：“那我……把查重系統黑了？”

神特麽黑了！

這回真的忍不住了，眼刀子一把把甩過去插得伍子晴想要轉身逃跑：“想死就去，我不攔你哈~”最後的符號雖然非常妖嬈，但內裏的冷酷讓伍子晴打了個冷戰。他撅著嘴可憐兮兮地看過去，結果伍佳如跟見鬼了一樣端正坐好沒理他，反而自己腦門“叮”一下被什麽砸了正著。

“我不是瞎的，一次兩次就算了，有些同學眉來眼去快半節課了。”帶著自己扔粉筆準頭還不錯的小竊喜，應之原的嘴角微微抽動，表情依舊冷漠而嚴肅。而受到雙重打擊的伍子晴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擺了個中指，懨懨地趴在教科書鋪出的枕頭上打瞌睡。

連伍佳如都不想勸了，讓這家夥自生自滅吧，還是觀賞新老師重要。

昏昏欲睡的伍子晴吞了口口水，耳邊縈繞著的聲音挺舒服的——

“語音四要素包括音高、音強、音長，以上屬語音的韻律特征，而相對的音色則主要取決於……”

3.

辦公室裏空調開得有點低，應之原扣上了靠近脖子的兩顆紐扣，揉揉眼睛，伸了個懶腰。

“小應，要吃曲奇嗎？”隔壁桌的劉老師遞過來一個小盒子，據說是她女兒親手做的曲奇，今天拿過來分給老師們。

他扭過頭，淡淡地說了句謝謝，然後伸出雙手很鄭重地接過來。這是多年來形成的習慣，融到他一舉一動裏面。見狀，劉老師忍住笑意點點頭，回了句不客氣，轉身給別的同事派發曲奇。

共事這段時間，本來以為應之原只是受家裏教育到很有禮節的樣子，就算不吃甜食也會好好對待別人的禮物。結果第一次送自家做的草莓糕，第二天來上班，就得到應之原很認真的道謝，以及誠懇的建議：“糖放太多了，下次可以少一些，這樣不會蓋住草莓天然的香味。”那時劉老師還以為他在說笑，結果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，又經歷了老師出游真正看到對方偷偷塞得滿嘴都是甜點，她才確定表面嚴肅的應之原實際上是個甜食控。

教學認真，人又軟乎，私底下為人處事還很好，這樣的新老師可真的不錯了。

回想起從學生那裏聽聞的“四大神獸”名號，身為唯一一個女性成員並且掌管學院紀律的劉老師嗤之以鼻，現在的小孩就是受不了苦，學習都不認真還想得高分，做夢。

“劉老師，您，咳咳，你認識一個叫伍子晴的學生嗎？”應之原皺起眉頭，及時改了之前被糾正了好久的尊稱，開口問道。聽到他的詢問，劉老師思索了一會，恍然大悟：“哦，是那個染了一頭紅毛的很高的學生？”應之原說了聲對，滑動鼠標滾輪將論文拉到最下面，裏頭的錯誤多到他不想評價。“那個學生啊，門門都是低分過，對學習不感興趣的。”劉老師擺擺手，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。

很少聽到劉老師這種既不是厭煩又不是欣賞的語氣，應之原拿下眼鏡，用眼鏡布擦一擦，滿臉疑惑：“我之前因為他遲到讓他寫了篇論文，原創倒是原創，就是……寫得太爛了。”既然進了中文系讀到大二，這家夥的基礎不至於那麽差吧？“這個就有點覆雜了。”劉老師摸摸下巴，交叉腿倚在辦公桌邊：“他是調劑過來的，理科生吧，對中文本來就搭不上線。不過有一點就是這學生的計算機技術很厲害，選課系統以前出了問題，技術部的搞不定最後讓他弄好了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應之原戴上眼鏡，視線重新變得清晰，“那他是不是經常違反校規？”劉老師連聲說是，然後補充了一句：“不過都是小事情，很快就消了不影響檔案。”

猶豫再三，想起那個從來都不做筆記也不聽課的家夥，又盯著按時發過來的論文，應之原最終沒有說出之前看到的鬥毆事件。

這天晚上，從公交車上下來，應之原一手拎著電腦包，一手提著系上粉紅色絲帶的曲奇盒子，腳步輕快地走在回家路上。在經過小巷拐角的時候，黑乎乎的那頭突然竄出來一個鼠頭鼠腦的人，狠狠撞在應之原身上。

他一下子沒站穩栽倒在地，下意識護住手裏的電腦，裏頭可有很多教學的資料，萬一壞了找不回就糟了。結果沒顧上自己，膝蓋擦在滿是砂礫的路上，隔著褲子能察覺到些許溫熱，可能出血了。

罪魁禍首沒跑遠，被另一個追在後頭身材高大的人堵在了墻角，一拳下去不省人事，還被扒了外套把雙手捆在後背不能動彈。“算你倒黴，偷到了老子頭上。”不僅拿回了自己的錢包，還洩憤一般踢了好幾腳，那人才掏出手機摁了110，將地點講了一遍。掛掉電話之後高大的人影走到應之原這邊，好像剛註意到他。

“沒事吧？”對方很小心地把應之原扶起來，依靠昏黃的路燈，看清了被自己連累的人長什麽樣：“啊，應老師？”應之原挪動腿，疼得“嘶”一聲倒吸涼氣，結果發現剛剛勇鬥小偷的就是他今天講了好多遍的伍子晴。的確是走不動了，他有些丟臉地低頭，靠在對方的臂彎裏。

警車的“滴嗚”聲由遠及近傳來，伍子晴要跟著去做筆錄，看應之原沒法自己回家，幹脆扶著他一起去了警局，問人要了藥水之類的給他初步處理了一下傷口，然後才去弄自己的事情。應之原坐在長椅上，完全是狀況外的感覺，迷迷糊糊被帶過來，西裝褲褲腿撩起來傷口全塗上了紅藥水還綁了繃帶，涼涼的空蕩蕩的，腰不能大動作扭，不然很痛。幸虧眼鏡沒摔碎，電腦也沒事，可惜了一盒子的曲奇全碎在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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